“你说什么?”赵恒愣愣的看着张顺子,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回禀陛下,皇后娘娘薨了。”张顺子跪了下来,“请陛下过去瞧瞧罢。”
“是要去瞧瞧。”赵恒说着便要往外走。
“三郎。”刘娥叫了一声,待赵恒回头,这才快步走出去,走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我也去。”
不是不明白自己去了也没什么用处,但直觉告诉她,这个时候,要留在赵恒身边。
赵恒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拉着她往外走。
夜色仿佛忽然就降下来了,整个皇宫都掩映在模糊的昏暗之中,就连前路都有些看不清晰。有宫人点了宫灯,走在前面,火光明灭之中,让人感到一种浅淡的萧瑟。
赵恒忽然道,“原来她也会死。”这句话,的确便是他对郭皇后所有的评价。原来她不是不可战胜的,原来她不是永远都那么骄傲倔强的,原来她也会,生老病死。
刘娥只觉得似乎有人在自己心里掐了一下,疼得厉害。她皱起眉头,忍耐着那份疼痛,劝慰道,“三郎别太伤心了。皇后娘娘想来也不希望三郎如此。”
这句劝慰多么苍白,她心里是知道的。但此刻,她只能这样说,才能让自己冰冷而慌乱的心,感到一点点的安定。不然她怕自己坚持不下去。
“子惠,你的手很凉。”赵恒说着,将她的手拢进了他的衣袖之中,“还是穿的单薄了些?”
“并不是。恐怕是在夜露里站久了,所以才有些发凉,我并没有觉得冷。”刘娥道。
赵恒点点头,刘娥便将手收了回来。其实哪里是手凉?不过是心里实在是拿不准现在的情形,有些惊慌害怕罢了。刘娥略略低下头去,心头又开始烦躁起来。
终于,远远的看到了玉宸殿的灯火,也能听到嘈杂的声音,赵恒却忽然站住了脚步。
刘娥知道,他心里有些怯意,便上前一步道,“三郎……”声音有些发颤,像是害怕的模样。
赵恒果然便转过头来,细细的看了她一眼,才握住她的手,“别怕,进去罢。”
郭皇后躺在床上,身上穿着的仍是全套的皇后纬衣,甚至脸上的妆容都未曾卸去,整个人看来容颜如生。
太医在一旁禀报道,“皇后娘娘这是服食了过量的朱砂。”
刘娥忍不住退后了一步,郭皇后竟是自尽的!难怪,难怪她能将时间掌控的这般准确。
就在这一刻,刘娥终于意识到,这一场和郭皇后的角力之中,她终究还是输了。因为郭皇后实在是太过用力,甚至不惜搭进自己的命,如此,她还有什么理由不赢?
而刘娥,不管她做了多少的准备和铺垫,面对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都是无济于事的。
原本在她的劝说之下,赵恒已经将对郭皇后的内疚去了几分,转而心疼她的忍让。但郭皇后只需一死,便让她所有的努力都付诸流水。
她用自己的性命,让赵恒永远的记住她,也永远的愧对她。这一点,活着的人,永远争不过。
刘娥轻轻的呼出一口气。罢了,就这样罢,这一遭儿,是她输了,可是郭皇后赢了又能如何呢?她还多得是机会能够将赵恒的心拢回来,可是郭皇后的命,只有这一条。
或许也只能这般安慰自己了。刘娥看着站在郭皇后床边,沉默不语的赵恒,心中无奈的想。这个男人实在是太过心软,对她心软,对别人也是一般。郭皇后这一步棋,走得实在是妙。她除了赞叹之外,便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反正她是输了。
景德四年四月十六日,郭皇后病逝,年三十一岁,谥号庄穆皇后。
自从郭皇后去世之后,赵恒一是出于对郭皇后的愧疚之心,二来也是因为对自己年近不惑却仍然无子而感到忧虑,时常会想到夭折的赵祐,悲痛不自禁。
他的这种心情,刘娥是无能为力的。不仅无能为力,其实在赵恒黯然伤神的时候,她心中同样煎熬无比。她原本也该为赵恒诞下一个儿子的,偏偏命苦,失去了那个孩子,也是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而现在,赵恒怀念的,追忆的,却始终只有赵祐。至于她那个苦命的孩子,或许早就已经被他遗忘了。
明知不该这样去猜想赵恒,但刘娥忍不住。是郭氏害了她的孩子,可郭氏的孩子却还能被赵恒这样惦念,她心中实在是不平!但对着赵恒,这种不平,她不敢露出分毫。
这般时日长了,对两个人都是煎熬。刘娥索性对赵恒疏远起来,她真怕自己哪一日忍不住,便将心头所想的事情说了出来。那时只怕难以收场。
赵恒沉浸在悲痛之中,倒是不曾注意到她的疏远,只是觉得满腔的痛苦忧虑无法排遣,又没个人能说。再者,他心中更深一层的忧虑,是自己至今无子,将来大统该如何承继?
如果能有自己的孩子,赵恒自然是不愿意过继宗室子弟的。可是他子嗣向来单薄,谁知将来到底会如何?
最后,他的这种担忧,从对继承人的担忧,转到了国家安定的担忧。毕竟继承人一日不定,朝堂上都有些人心惶惶。长此以往,对大宋来说,并非是好事。
赵恒的这种担忧实在太过明显,便渐渐的被身边亲近的大臣查知。
参政知事王钦若得知赵恒对江山社稷的担忧,便对赵恒道,“自古帝王不世之基业,未有过于开疆拓土者也!幽云之地陷于胡虏已有几十载,北地子民莫不翘首以盼,万岁下令,重兵再进幽蓟,踏平燕幽之地,此功可与太祖太宗并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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