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什么人物,这么厉害?”壮子疑惑道。
“我爹是个老兵,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人,只是对活着特别渴望,没什么特别的。”
“那是为何……”赤妘有些迫不及待想因由。
“因为他是个豁得出去的人,他那样,呵呵,我做不到。”离啸苦笑着,满眼哀伤。
“真正的厉害人物,是隐居在我们姑儿岭的一个老妇。老妇行将老朽,不辨年龄,活死了岭里的几代人。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因为吃了长生果才变成这个样子,但岭里没人信,除了我爹。
于是,我爹便恬不知耻地成了那老妇的情郎,在岭人的唾弃中,甘之如饴。后来,我爹终于从那老妇口中套出长生的秘密,便孤身来到诸夭之野,在女丑的宫育之花盛开之时,毫发无损地带出四枚长生果,四粒不老丹。”
“我去,真下血本……”壮子心直口快道。
离啸的眼皮抖了抖,平日里波澜不惊的他,此时似乎浸入了一种复杂的情绪和怨念,无法自拔。
他神情幽怨,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是啊,下血本啊,真下血本,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回来后的我爹,没有立马吃任何一种,贪得无厌的他,怎么会只满足于得到一种,长生和不老,他都想要。”
“他先是喂了我哥一枚长生果,然后又喂了一粒不老丹,结果我哥口吐白沫,当场死亡。我姐想逃,被我爹打断了腿,她这次先是被喂了不老丹,后吃的长生果,下场也跟我哥差不多,七窍流血死的。
到我这里,我爹不敢再冒进,他用雄黄酒泡化不老丹,又用虺毒浸透长生果,然后同时给我喂下。
不得不说,我爹是个天才。这两种本身相克的东西,在体内抑制了长生果与不老丹的相冲。于是,我便成了第一个成功服下长生果与不老丹的人,我,没死。”
“真狠心,拿自己的孩子做实验。”段越忍不住感叹道。
离啸没有理会段越,继续说道:“我爹大喜,便效法服下长生果与不老丹。于是这个家,就只剩下我和我爹两个人了,永远都是两个人。”
“不过,”离啸的话锋陡然一转,有些激动:“虽然得了长生不老,但慢慢的,我们的皮却开始一点点腐烂。我爹是最先发作的,等我身上开始溃烂的时候,他身上的皮已经全部烂光了。他躺在床上不敢动弹,也没法出屋,似乎跟床长在了一起,跟地长在了一起。
是的,他跟地长在了一起。不久后,我发现他没了皮的肉身竟长出了植物一般的根须,插进地里。他除了头,全身都无法再动一下。
我好害怕,好害怕,我怕我也变成他那个样子。于是,我便趁着这身皮烂光之前,自己剥掉了自己的皮,换了身新皮,并找到黑巫师,用黑巫秘术将皮肉紧紧缝合在一起。你们现在看到的我的样子,并不是我,只是我杀的上个孩子的样子。我也忘了我到底长什么样了,即便是现在这副样子,我也好久没照镜子了。”
众人这下明白了,为何他要去杀孩子,为何他要换皮。不过这凄惨的遭遇并不能成为他屠戮无辜的理由,此时众人望着他的眼神,没有同情,只有忌惮。
离啸环视着众人,哂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不可怜我,我也不可怜我自己。但你们知不知道,这身皮下面的肉体是多么的痛苦又丑陋!你们知道吗,自从得了这长生不老,我便从没有吃饱过,即便肚子已经撑不下了,却还是饥饿,永远饥饿。
呵呵,没有皮,永远饥饿。也许这就是女丑的谷饲明晖和衮曦的神葆霞光在馈赠了长生与不老的同时,又必须夺走的一部分吧。”
段飞喟然一叹,感慨万千:“给予一部分,又拿走一部分,倒是公平得很。也许这就是世间万物的守恒吧。”
“然后呢,你爹,现在怎么样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卓展颤声问道。
“等我回家的时候,我爹,除了头,身体已经长成一棵参天巨树了。”离啸喃喃说道,眼神里瞬间写满了惊恐。
“既然你已用人皮包裹肉身,不再变成树,那为什么还要来这诸夭之野?”赤妘不解地问道。
离啸面无表情地卷起衣袖,抬起了手臂,伸向赤妘,用手指在上面使劲按了一个坑。只见那个坑没有立即回弹,而是瞬间变黑,似乎还散发出淡淡的恶臭。
“啊!”赤妘和段越小声地惊呼,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个可怕的黑洞。
离啸撸下了衣袖,哀苦道:“最开始的时候,一身人皮,还能维持五年,后来就是三年,到现在,连一年都到不了。我想,迟早我也会像我爹那样,变成一棵树吧。”
“所以,你就来到诸夭之野,寻找不变成树的方法?”卓展问道。
离啸摇了摇头:“世界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神的力量尚且会随着时光的流逝日渐式微,渺小的人类想长生不老,又不想付出任何代价,怎么可能?
我受够了,也活腻了,现在的我,只求一死。来到诸夭之野,我就是想找到能让我死的方法。”
“怪不得,那日堡外骚乱,你那般处变不惊,原来是从不畏惧死亡。”段飞慨然道。
“你,死不了吗?”从来不怎么说话的盘长,罕见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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